#020: “Be water, my friends” / 「化為水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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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020: “Be water, my friends” / 「化為水吧，朋友」
Hi，我是王盈婷，歡迎收聽Chillneez第二十集的節目。今年的秋天，嗯，雨下得蠻多的。過去這一兩週，上個星期還有那種暴風雨。 下了連續，嗯，好像兩三天吧。不過，在這裡呢，秋天是，下一點毛毛細雨的時候呢，搭配秋天樹葉變化的顏色，紅黃橘綠混在一起，葉子從樹上飄落下來，搭配一點小雨，毛毛細雨呢，給人感覺是很，怎麼說，心神可以沈澱下來。嗯，那種，尤其在森林裡面散步的時候啊，秋天的空氣，秋高氣爽，是非常舒服的，葉子也還沒完全落光，變成光禿禿的一片。走著走著下著毛毛細雨呢，讓人想到了唐朝詩人韋應物的一首詩，叫作《夏夜憶盧嵩》，裡面有一段詩句是：「不知湘雨來，瀟灑在幽林。」「瀟灑」在這裡的意思是下雨的樣子，如果呢，用來形容人或人穿衣服的樣子，比方說「瀟灑自如」的「瀟灑」，《瀟灑走一回》的「瀟灑」呢，形容人的個性啊，言行舉止啊，有一點不矯揉造作，自然大方，甚至是灑脫不羈的樣子。你可以說這個人很瀟灑，瀟灑自如，他的神態神情很瀟灑。如果說是一個人穿衣的風格的比較不拘謹、沒有拘束的簡約風格，其實還蠻時髦的，有一種時髦的脫俗感。
說到下雨天呢，有的時候走在城市裡面的時候，嗯，就會讓我懷念起騎樓來。奇隆就是每棟建築下有一個介於人行道和建築物之間的空間，像是一種走廊，台語叫作「亭仔腳（tîng-á-kha）」，英文是「veranda」，尤其要是你下雨天在台北市區走路，基本上有很多躲雨的地方，不太容易淋濕。嗯，而且和東京很像，因為捷運系統方便，你還可以往地下道去逛一逛，地下道四通八達，可以從一個區，走到另一個區去。
我記得我剛到荷蘭的時候呢，幾次下起陣雨的時後，就狠下心冒著雨騎回家了，全身都淋濕，回家路上呢，其實我會看到停在路邊的人，一些在路邊停下來等雨的人，但是我心裡是有一些疑惑的。後來住久了，就是在荷蘭的陣雨，和台灣夏天的午後雷陣雨還是有點不同的，而且有一個很荷蘭的東西很方便APP，陣雨雷達，基本上你可以看看衛星雲圖，這個衛星雲圖顯示接下來幾個小時的降雨的那種即時動態，你看一下然後就知道哪個時段不下雨，我以前經常趁著雨停的空檔去跑步。不過我的一個好朋友，她是在荷蘭東部長大的，經常接觸大自然的她呢，尤其是她媽媽總是會開玩笑說，現在很多人出門之前都要看著手機裡的天氣預報或是陣雨預報，然後決定出門的時間，或是決定現在要不要出門，還是要等一下。她們家呢，是只要不造成災害的陣雨的話，就是那種特大雨、豪雨特報的呢，他們看都不看，就直接去附近的森林散步。這樣的態度不受拘束，真瀟灑啊。而且呢，有時候，我如果下著小雨的時候撐傘走路，路上的人也會問我，這麼一點雨，你還這麼一本正經地撐著傘。這時候我的回覆都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拿著心安」。而且你拿著傘想走多久就走多久，想走多遠就走多遠，不必太擔心臨時下雨，那有的時候真的，五分鐘十分鐘的雨，也是下得又大又猛的。淋了雨的頭髮呢，我也覺得頭皮特別容易發癢呢。所以如果知道接下來一個小時之內，出門之後可能會下雨的話，還是會帶著傘的。
基本上荷蘭一年四季，嗯，我覺得都下雨，呵呵。夏天下得少一些，通常這裡的雨和在台灣的雨，跟我記憶中在台灣的雨有一點不一樣。我是高雄人，夏天的時候很熱很熱，不過颱風也多，如果一下雨呢，有可能就下個沒完沒了，要趕緊回家才是，有時一下就下了，真的幾天幾夜。有個台語童謠叫做《西北雨》，「西北雨」說的就是台灣夏天午後的雷陣雨。說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了，那個「西北」說的是不是方位啊？西邊跟北邊。西北跟方向有什麼關係啊？感覺西北應該是跟冬天有關係的，結果查了一下呢，發現在這裡說的原來不是方向或方位，而是一種象徵，「西」跟這種陣雨都在發生在太陽西斜的時候有關係，也就是午後，而這裡的「北」說的是五行中的「水」，壬癸屬水。所以，台語裡面也說「落西北」，下著午後的陣雨的意思。不過呢，據說還有另一種民間的說法是，「西北」兩個字在台語裡聽起來很像「獅豹」，獅子和豹子，這種午後雷陣雨下得又快又猛，就好像獅子和豹子這種猛獸一樣強勁有力，來勢洶洶。
其實這麼說雖然沒什麼科學根據，可是乍聽之下覺得很有道理呢，獅跟豹。陣雨也可以叫做「驟雨」或是唸成zòu雨或zhòu雨，這個漢字左邊是一匹馬，右邊是「凝聚」的「聚」、「聚會」的「聚」，「驟」這個漢字本來的意思是「馬快跑」、「馬奔馳」速度很快的意思，也有「突然」的意思，驟雨就是發生得又快又突然的陣雨啦。西北雨這種陣雨，短則幾分鐘，長達一到兩個小時，特色就是來得又急又猛，毫無預兆，而且經常搭配轟隆隆的雷聲，我現在想起來，還記得雷鳴後，落到地上的雨點的聲音很大，有的時候打在身上也蠻痛的，那雨點在悶熱的夏日午後，打在地上的痕跡很清晰。而且如果剛好碰到颱風的季節，雨有時候真的下個不停，地上也常常淹水，我還記得大學的時候，有幾次上課，進教室的時候呢，褲管、衣服、鞋子全濕了，而且不誇張喔，鞋子如果拿下來，裡面還可以到出水來的那種程度。當時還跟朋友開玩笑，甚至想著乾脆不如裡面穿著泳衣去上課算了，呵呵，因為不管，因為不管穿什麼，撐傘其實是沒有用的，風很大，雨從四面八方打來，有時候雨下得太久，水都快淹到腳踝了。而且啊，如果家裏還很潮濕或是有漏水問題的話呢，牆壁都還可能發霉了呢。我還聽說過比較誇張的故事是有人家裡長出了像香菇一樣的植物，真的很誇張。
還有一種雨，是一種及時雨，有點像是剛才節目一開始說的那種在森林裡面散步，落下的那種細細的那種，那種毛毛雨吧。像是杜甫的《 春夜喜雨 》裡的詩句，是這麼說的：「好雨知時節， 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 潤物細無聲。 」這裡的意思說的是那種雨初春的毛毛細雨，這種雨落下的時候是無聲無息的，靜悄悄的，不過雖然無聲無氣，但卻滋潤萬物助其生長蓬勃，後來就用來說那種有抱負啊、胸懷寬廣的人，他們默默付出，不為人知，而且貢獻以後，不張揚、很低調。其中的那一句「隨風潛入夜」，說的也是水的其中的一種特性，就是悄悄地緩慢地流動。
李小龍，Bruce Lee有句名言叫作：「Be water, my friends」，李小龍提到「朋友，像水一樣吧」，「化為水吧」，「像水一樣流動吧」。在他的這一段有名的話中，英文原文裡的詞用的「to creep」，C-R-E-E-P，就如剛才說的這裡說的「潛入」一般。
據說他年輕的時候個性很好強，學習武術的時候過度拘泥於一些招式或是執著於怎麼出拳、去算計下一個招式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有一些，嗯，有一點自我意識過剩的意味。當時他的師父經常勸他要放鬆、要忘我一些。當然後來，李小龍成熟以後，領悟出了學武術要像水一樣，處處留心，見招拆招，而不是硬碰硬或是非得要按照，或是非得要按照某個招式、某種策略來比劃。後來他對於作為一個好的武術家的領悟是什麼呢？就是「似水流動」。他說：「好的武術家就像水一樣。為什麼呢？因為水是沒有形體的，抓不住的，打不到的，也傷不了的。因此，像水一般柔軟、靈活吧。把心淨空，化為無形，如同水一般。把水倒進杯裡，你就成了杯子。把水倒進瓶子裡，你就成了瓶子。把水倒進茶壺裡，便成了茶壺。水可流動，可潛入，可滴落，可撞擊。朋友，化為水吧。」（自譯）
像水一樣的話，如果遇到讓你比方說暫時沒有辦法決定的事情，或是你覺得心煩的時候，還是不小心跟人意見不合吵起來了呢，就可以暫時離開一下，或是散個步，整理思緒，也可以說沈澱一下。「沈澱」的意思本來是水因混著泥沙或是水裡的其他固態物質跟著一起攪拌後而變得混濁，如果這個時候等一段時間，讓水中的泥沙或是其他物質沈澱一下，那麼水又變得清澈了。尤其是常常在一天奔波以後，比方說在工作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瑣事之間來回奔波，上課下課通勤擠火車，這個時候如果回到家裡，坐下來喝一杯，天氣冷了喝一杯暖暖的熱茶，還是熱可可也可以，沈澱一下，這裡的沈澱一下就可以翻譯成英文的「to collect my thoughts」，有點像是歸零的概念吧。除了喝茶以外，看書啊、讀詩啊經常能讓人沈澱下來呢。我這麼久沒有錄製新節目，中間的時間也不算完全靜止，因為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還有很多想法，很多想要跟大家分享的話題，那麼趁中間這段時間沈澱一下呢，心思頭腦也會變得比較清楚，想法會更清晰一點。節目的最後，我想分享一首台灣詩人席慕蓉的詩，這首詩跟沈澱有關係，這首詩選自於席慕容的《世紀詩選》，名字叫作《試驗——之一》：
「他們說 在水中放進
一塊小小的明礬
就能沈澱出 所有的
渣滓
那麼 如果
如果在我們的心中放進
一首詩
是不是 也可以
沈澱出所有的 昨日」
（選自《席慕容．世紀詩選》）
這首詩第一次讀到的時候，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我還不需要工作，生活裡面沒有要那麼多要應對的，要去處理解決的問題，或者是需要花心思的地方，現在呢，錄這集節目的時候想到這首詩，覺得，哇，現在我讀懂這首詩了，或者是讀懂這首詩，體驗到另外一種意境吧。這裡說的在心裡面「放進一首詩，是不是也可以沈澱出所有的」昨天，這些昨天或是這些昨日，確實常常有的時候，腦子裡裝了很多想法，一些可能剛剛做過的事情，或昨天發生還是上個星期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一首詩就能讓人心裡平靜下來，或者是這些關於昨日的回憶啊，發生過的事情啊，就會像那些泥沙還是那些固態物質一樣，慢慢地緩緩地，沈入到水的底部。
在萊頓的街上呢，走著，你會看到牆上有很多詩，一些詩，有很多不同語言的，荷蘭文的，有日文的，英文的，俄羅斯文的，西班牙文，等等的。我們家附近有一個很有名的作家，他的一首詩，叫作《回憶》，也在我們家附近的牆上，這個作家叫作Jan Wolkers。這首寫在牆上的詩呢，叫作《回憶》，當時看了，我覺得寫得真好，然後這裡也跟水有一些關係。所以我可以唸一下我自己把它翻成中文的版本：
《回憶》
「那麼久以前了
久到早該被忘卻了
如此鮮明
如同踏在青青綠草上的腳步
彷彿從敞開著的窗邊飄散出的一縷輕煙
沿著莊稼
滴入土與塵的露水
一個已不復在的念頭」
形容得真好，這確實就是回憶，好像很鮮明，像踏在青青綠草的腳步一樣，又好像是，又好像是一縷從敞開著的窗子裡面飄出去的輕煙，但總而言之呢，這種想法啊，回憶啊，其實已經，其實已經不在了。好了，這就是今天的節目內容，跟雨啊，水啊，瀟灑啊，沈澱啊，也跟「Be water, my friends」有關係。化為水吧，像水一樣流動吧。不管怎麼樣，像水一樣流動吧。或者是心裡有一首詩也好，或是你過著有的時候蠻有詩意，那種詩情畫意的日子呢，也很好。
要是你對鋼材我提到的那些話，比方說李小龍對於無數的看法，可以看一看這一集博客的內容，我會放在裡面。這就是今天的節目內容，謝謝你們收聽，我們下次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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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s
https://www.jendow.com.tw/wiki/瀟灑
https://zh.wikipedia.org/zh-tw/韦应物
https://zh.wikipedia.org/zh-tw/春夜喜雨
https://en.wikiquote.org/wiki/Du_Fu
https://www.arteducation.com.tw/mingju/juv_0c958e53c61c.html
https://zh.wikipedia.org/zh-tw/席慕蓉
《席慕蓉: 世紀詩選》爾雅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日期2000/04/30）ISBN13 / 9789576392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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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edu.cwb.gov.tw/PopularScience/index.php/weather/335-一首童謠「西北雨直直落」